书记

(本文由真实事件改编)

「一天就三两粮食，还是毛粮，这谁能吃饱啊？」

「苞米棒子也啃了，树皮也扒了，吃剩下的兑石灰水喝，咱队里是天天出殡啊」

新来的大队书记在为粮食问题发愁。

作为一个优秀党员，不为人民做点什么心里着实难受。看着自己队里的老乡一个一个饿得皮包骨，最显眼的就是手指了，关节大得把手指上的皮撑开。白天干活，晚上还得挨饿。谁也看不到明天，书记的心情可想而知。

他想起一位旧时老友，当了几年兵，现在在粮仓职守，或许他有办法……

「这可咋整啊？你说我也不能看着他们饿死不是？」书记跟老友说，与其说是诉苦，不如说是无奈。

当然，让一个老兵走后门，让你拿走几斤粮食是不可能的。胸前的党徽印证着他们的底线。

两人商量着，想出了一个办法。

过了几天，书记召集了所有人，告诉他们一段时间内再也不用挨饿了。

大家议论纷纷，难道是国家有新政策？难道是有新的增产方法？

而书记今天只是为了提高大家的气势，让大家保持希望而已。

夜深人静，书记躺在床上，辗转反侧，无法入眠。到了凌晨3点，天要亮了。书记实在是太困了，已经没有年轻时的锐气和刚强的身体了，闭上眼睛，眼前全都是人们骨瘦如柴、奄奄一息的场景，这一切化作梦魇，射入了他的心中。

他梦见自己家里多了几百个麻袋，不用说是装粮食的袋子，书记二话不说就准备把粮食分给村民们。可正当他要去拿粮袋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手指，明明是往前抓，可手指却向手背弯折，刺入了手腕中。明明应该竖起手指去抓的啊？明明应该给大家分粮的啊？

只见麻袋裂开了一个口子，里面的不是粮食，而是黄土，干燥的黄土流淌出来，细土在地上组成了一个人脸，但没有嘴唇，也没有眼眶。那个像怪物一样人脸跳了出来，向书记撕咬。

书记惊醒了，让满身虚汗的他害怕的，并不只是那个可怕的怪物，而且更是那满仓粮食变成黄土的绝望。

又过了几天，当时是阴天，晚上。云挡住了月光，就连星光也只能落下几分。

书记让他们准备好袋子、锅、碗之类的在路口等着。说是要带他们去「领粮食」。

这给他们高兴地。粮食啊，渴望许久的粮食终于有了，看来书记没骗我们，人们这么想着。

书记带着他们来到了粮仓前，先冲上去，不费吹灰之力绑了老兵，打开粮仓，取粮食。

虽然是国家的粮仓，但是人们可顾不了那么多，没有人民哪里有国家呢？人们冲进粮仓，大把大把地装粮食，袋子装不下就用衣服，衣服装不下就用嘴含着，他们把能用的东西都用上了，就是为了多装些粮食，少挨几天饿。

而书记则坐在老兵的旁边，和老兵一起幸福地看着人们。

「这就行了？」老兵问。

「够吃几天的了。」书记看来也很满足。

「那你怎么办？」

书记没有回答。

书记绑了守兵，带着村民偷粮仓，这可不是什么正确的事，至少在法律上来讲。

晚上，书记觉得全身发痒，尤其是左边的胳膊——这是年轻时干农活的旧伤。他实在是太累了，闭上眼睛，脑中全是村民们抱着满满的粮食，高兴地做一顿又一顿丰盛的美食——虽然只有粮食，但是对于吃不上饭的人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绝世佳肴了。

果然，过了几天就有人来到村里抓书记了。

书记让老兵报上自己的名字，不用瞒着，只是不要说出一起商量的就可以。说是自己有办法解决。

老兵以为可能是有足够的理由脱罪吧？

其实都没有，所谓的解决就是接受法律的制裁。

来抓书记那两个兵并没有押着书记，而是像朋友一样一起走着，他们知道，书记并不是为了拿粮食卖钱，而是为了不让村民饿死。

一路上，几乎所有的村民都站在路的两旁，跟书记告别，向书记鞠躬。感激、感动、同情汇聚在一起，如同泉水一般化作泪水涌出。

书记欣慰地笑了，也哭了。

老兵四处打听，终于知道了，原来书记说的解决就是拿他自己去顶罪，而不让老兵的职业受到影响。原来是书记默默背负了一切。

老兵心中五味杂陈。

刑期五年，书记出来了。也许现在不应该叫他书记，但是人们也一直没改，他永远是人们心中当之无愧的好书记。